青未了|浓浓的椿香-最新快讯

来源:齐鲁壹点 发布时间:2023-03-24 15:00:53

文/郑传东


【资料图】

春分刚过,天气就明显地暖了起来。许多性急的植物已经早早地换上了绿装。

周末,与弟弟一家相约去看望父母。中午吃饭时,母亲端上来一盘香喷喷的香椿芽炒鸡蛋,市场上头茬香椿芽的价格不菲,平日精打细算,过惯了俭朴日子的父母,无论如何是不会买来享用的。

老家亲戚送来的?见我一脸的疑惑,父亲摇着头笑着揭开了谜团,这是从咱栽的那两棵香椿树上掰的。

哦!我一下子想起来了,春节前回老家上坟时,老宅院子当中,爷爷去世时伐掉的那棵香椿树周边,今年又发出了好几棵幼苗。父亲找来锄头,选了两棵半人多高的树苗,小心翼翼地带着土刨出来,回到城里后,我帮着父亲将树苗栽在了楼下的绿化带中。没想到,栽下不过数月,一开春竟然就品尝到了这鲜美的菜肴。

吃过饭,我和弟弟来到楼下,父亲移栽的那两棵香椿树粗壮了许多,多杈的枝头上蓬勃着浅褐色的嫩芽,摘下一片嗅了嗅,一种熟悉又亲切的芳香,弥漫了整个心田,往事如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
我的童年几乎是伴着香椿长大的,那时候,庄户人家的一日三餐,基本依靠腌香椿芽和腌辣疙瘩下饭。当时,根据上级指示执行“三支两军”任务的父亲,与母亲在皖西南大别山深处的兵工厂里生活和工作,我则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在沂蒙山区的老家。老家是个小的山村里,家家户户的院子内,或者房前屋后的空隙间都栽有香椿树,爷爷的老宅院也不例外,院子虽然不是很大,但是却栽着香椿、石榴、梧桐等树木,春暖时节,比肩而立的树儿就会探出头来,把柔嫰的枝叶竞相向四周伸展,浓密的绿荫遮蔽着小院,微风吹过,满院翻卷着青翠的绿浪。树叶所散发出的阵阵幽香,掺杂着农家特有的气息,越过窄窄的农家庭院和逼仄的石板胡同四处流淌,为僻静的山村带来浓浓的春意。

当时,我是奶奶膝下唯一的孙子,所以奶奶特别疼爱我。每当香椿树上刚刚冒出嫩嫩的细芽,奶奶就会掰下一小把来洗净、切碎,然后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,与切好的香椿一起搅拌成稀糊状,加上少许的盐,放进锅里一炒,倾刻间,一股令人垂涎的清香扑鼻而来,奶奶把炒好的香椿鸡蛋给我卷到煎饼里,一边忙着其它的活儿,一边用疼爱的眼神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。有时候,奶奶会早早起床,在缸里泡上些黄豆,吃过早饭,奶奶把泡好的豆子倒进小拐磨的圆眼里,不停地磨着,白花花的豆浆顺着沟槽流进水桶中,磨完后,奶奶把豆浆倒入大锅,大姑和二姑在灶旁一面拉着风箱,一面添着柴火。开锅后,姑姑帮着奶奶将点过卤的豆浆用笼布包起来,盖上盖顶,用几块大石头紧紧地压上一阵子,如玉般的豆腐便做成了。奶奶切上一大盆豆腐,和刚刚腌好的香椿一拌,有时候还会淋上点香油,待爷爷跟叔叔们干完活回来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吃着瓜干煎饼,喝着玉米糊糊,就着香椿拌豆腐,美美的饕餮一番。

六岁那年的一天,我捧着奶奶卷好的煎饼走出院门,忽然看见邻居二奶奶家的大孙子木墩悄悄爬上石墙,从我家伸出墙外的香椿树上摘了一把香椿芽。这还了得,我冲过去,一把将木墩从墙上拉扯下来,木墩的脸磕在地上,满面是血,嚎啕大哭。二奶奶听见动静出来,见状一把夺过木墩手中的香椿芽,劈头盖脸一阵呵斥,咱家有香椿芽,你还去偷人家的,丢不丢人。我奶奶也闻声出来了,赶紧劝说,二嫂子你别生气,孩子小不懂事,赶忙家来给木墩洗洗脸,上点药……此后不久,我就被父亲接到浙江上学去了。.

十多年后,我们全家随父亲转业回到临沂。已经成为养蜂专业户的木橔打听到我家的住址,提着一桶蜂王浆专门来看我们。吃饭的时候,我怀着愧疚的心情提起当年的事来,而木墩的一番话,使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。木墩说,那时候他家里虽然也栽着好几棵香椿树,但二奶奶从来不舍得香椿刚冒出嫩芽的时候掰下来吃,而是等香椿叶子稍大些,摘下来腌上,等下一茬香椿叶子长大,再腌上,一直到咸菜缸腌满,足够一家人吃上一年为止。见我经常坐在大门外津津有味地吃着香椿炒鸡蛋,嘴馋的木墩以为只要是从我家掰下来的香椿,他奶奶肯定会炒给他吃。

1987年春天,木墩同往年一样去外地放蜂,不料车辆翻入山沟中,木墩不幸遇难。参加木墩的葬礼时,我遇到了二奶奶,只见她枯草般的白发蓬散在头上,深凹的眼窝内已经流不出泪水……

如今这浓浓的椿香依旧,但是那些曾经与香椿有关的人和事却已经渐渐远去,物是人非,想到这,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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